帆布门帘被林暮带起的风掀得老高又啪地一声重重落下像一记闷拳砸在江川心口。
冷风顺着门帘缝隙灌进来卷着修车铺里的机油味和铁锈味在昏黄的灯泡下打着旋。
林暮跑出去的速度快得像被什么追着书包带子在背后甩得啪啪响带起一阵风把地上的几张废报纸卷得飞了起来。
他没回头一步跨出棚子就冲进了夜色里单薄的背影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缩成一团像片被风吹走的枯叶眨眼就拐过了街角。
江川站在原地手还僵在半空中——刚才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冷风。
风里带着林暮身上淡淡的铅笔屑味混着铁北冬天特有的煤烟味很快就散了。
操。
江川低骂一声声音闷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缝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污把额前的碎发揉得乱七八糟。
耳朵上夹着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大概是刚才踢轮胎的时候蹭掉的地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只有几片被风吹进来的枯叶在打转。
灯泡还在滋滋响光线忽明忽暗把地上的影子晃得像活物。
林暮坐过的小马扎还倒在地上刚才他擦了半天的那个小齿轮滚到了门帘边被风一吹咕噜噜转了半圈停在一块机油渍旁边。
齿轮上还留着林暮手指的温度现在正一点点凉下去像江川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暖意。
江川盯着那个齿轮看了几秒突然抬脚狠狠踹在了旁边那个半旧的自行车轮胎上。
轮胎早就没气了瘪瘪地堆在墙角被他这么一踢哐当一声弹起来滚出去两米多远撞到对面的工具架才停下。
架子上的螺丝刀、钳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一把尖嘴钳弹起来擦着江川的裤腿飞过去在墙上磕出个小坑留下一道黑印子。
散落的工具里有把梅花螺丝刀是林暮前几天帮他递过的木柄上还留着浅浅的指印;那把尖嘴钳上次林暮帮他夹过小零件说这个比镊子好用。
现在这些东西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沾着灰和油污像被打翻的算盘珠子乱得让人眼晕。
江川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像刚跑完一千米。
他低头看着满地狼藉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自己这是在跟谁较劲?跟林暮?还是跟这个操蛋的生活? 他弯腰捡起那把尖嘴钳钳口还夹着半片没拧下来的螺丝帽。
江川把螺丝帽甩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烦躁地把钳子扔回工具箱——没扔准当啷一声砸在铁盒边上弹开了滚到林暮刚才坐的位置旁边。
那里的水泥地上还留着一小块浅浅的凹陷是小马扎常年压出来的。
林暮总喜欢坐在那里要么帮他递工具要么就抱着膝盖发呆一画就是一下午。
有时候江川修到一半抬头会看见林暮正偷偷画他铅笔在速写本上沙沙响阳光透过塑料布棚子的破洞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想到速写本江川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角落。
那个掉了漆的铁盒子还在原地盖子盖得好好的里面是林暮新买的素描纸。
江川蹲下来打开铁盒素描纸边缘裁得整整齐齐纸质很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白。
他想起林暮买纸的时候攥着五块钱在文具店门口犹豫了半天出来的时候脸都红了把纸小心翼翼地夹在胳膊底下像抱着什么宝贝。
操。
江川又骂了一句这次声音更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
他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太重了?你画的那些破画就配待在铁北这个破地方?——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说的是你该去更好的地方画想说铁北配不上你可话到嘴边就变了味像生了锈的齿轮怎么转都卡壳。
林暮哭的时候肩膀一抽一抽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亮晶晶的像他画里那些落在废玻璃上的晨露。
江川当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软想说句软话嘴却比扳手还硬只憋出句哭什么哭?跟个小姑娘似的。
现在人跑了修车铺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满地的工具零件像被洗劫过一样。
风从门帘缝里钻进来吹得灯泡晃得更厉害了滋滋声也越来越响像是在嘲笑他。
江川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帆布门帘。
外面的冷风劈头盖脸灌进来吹得他一个激灵。
路灯的光惨白惨白的照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积着的雨水结了层薄冰反射出冷光。
街角空荡荡的林暮早就没影了只有风卷着枯叶在原地打转。
往东边走两站地就是林暮生父家那个破筒子楼。
江川去过一次还是上次林暮发烧他背着人去医院的时候路过。
墙皮剥落得像块烂疮楼道里永远堆着杂物晚上连灯都舍不得开黑黢黢的像个耗子洞。
林暮跑回那种地方能好受吗? 江川站在门口脚在地上碾着把一块小石子碾得粉碎。
他想去追腿却像灌了铅迈不开步。
追上去说什么?说对不起我话说重了?还是说你回来吧我不吼你了?他江川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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